第四章 艰难地活下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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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到了男人的家里已经三个月了。说真的，在这个临时的家里活下去好难。</p>
不哭不闹，男人的妈妈说我是傻子，不如丢了或者送人算了，毕竟养大了拖累人。</p>
又哭又闹，男人的妈妈说我烦透了，不如卖给别人补贴家用。</p>
所以我只能有时哭，有时不哭以表达我的需求。短哭表示肚子饿，长哭表示上厕所。以前吃饭的时候，总是有一口没一口地被喂着，根本吃不饱。现在三个月了，多少有些力气可以自己拿勺子慢慢悠悠地吃饭了。</p>
他们竟然也慢慢地有些习惯。丝毫没觉得三个月大的孩子自己就能吃饭有多么不可思议。</p>
另外，上厕所的方式羞死人了，简直不忍直视。</p>
女人的儿子很像一件工艺品，总是病怏怏的，没什么力气哭闹，还要隔三差五去医院。</p>
每次去医院，我总是一个人被留在家里。他们似乎不担心我被偷走，也不担心我乱动东西引起危险，更不担心我有没有饿着，仿佛空气一样飘在他们的家里。</p>
其实，这时候我是最开心的。因为自由。可以自由地玩弟弟的玩具，可以自由地到处爬开爬去，可以自由地锻炼婴儿的下一步动作。</p>
他们一家回来的时候，男人的爸爸总是抱怨我为什么先生出来浪费了女人的力气，导致弟弟不能自然顺产，身体孱弱。抱怨我还要吃还要喝。</p>
同时也抱怨女人，身子为什么不再强壮点，才生了两个就一命呜呼。</p>
当然，产科医生也没逃过他们的抱怨。“庸医”“杀人犯”“挨千刀”的词语每天像下冰雹一样砸进这个屋里。</p>
我没有言语，也没办法言语，只是看着窗外啼唱的黄色鸟儿发呆。</p>
真可怜啊。孕育了三只雏鸟的鸟妈妈，已经飞了两个多小时，才在面前这棵树上找到了充足的虫子。它正在树上休息，快乐地抖动着翅膀，似乎在为孩子的饱餐开心不已。</p>
几分钟后，她展翅高飞的时候，一颗石子就会击中它的左眼。它会挣扎地往前飞两步，然后坠落在地。再过十几分钟，它就会变成食物，被吃进两个孩子的肚子里。明天下午的时候，最小的雏鸟就会饿死。后天早上，老二也饿死了。后天中午，老大因为肚子太饿了，挣扎着爬出鸟窝。但还没等它张开只有几根羽毛的翅膀，就活活摔死了。三天后的一个早晨，一个小孩好奇树上的鸟窝里有没有鸟儿，偷偷爬了上去。结果他看见了十几只蛆正在雏鸟残缺的尸体上蠕动着，顿时吓了一跳，从树上摔了下来。虽然没有性命之忧，但是落下了终身残疾——腿瘸了。雏鸟葬身的树第二天就被砍了，被送到伐木厂。十年后，两国战争爆发。男孩因为残疾幸运地躲过了兵役，但是他和邻居男孩却拿起来了屠刀，劫杀过路的老弱妇孺。七个老人，三个妇女，一个女童，罪恶滔天。又一年后，他们分赃不均，男孩被同伙砍了二十多刀死了。死狗，他被抛尸荒野，一如当初的雏鸟，慢慢腐烂……</p>
可惜，依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信息。</p>
额，好恶心。眼前，又回到了这棵树上。鸟儿振翅，准备高飞，奔向自己的巢穴。紧接着，一颗石子突然被弹到了树上，眼看就要击中鸟儿的左眼。</p>
糟糕！我赶紧偏过头去。果然，石子在距离鸟左眼1毫米的地方突然转弯，以万钧之势，打穿了玻璃，擦过了我的脖子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。</p>
鸟儿吓得飞走。一瞬间，死去的雏鸟，摔断腿的男孩，被砍掉的树，被杀掉的人，腐烂的尸体，从我眼前消失地无影无踪。</p>
我心中庆幸好险。而这一家人，又大呼小叫了起来。</p>
“谁家的破孩子，砸坏了我家的玻璃，你们看，我家的孩子差点被打死了。”我脖子上的血痕，转眼间成了男人的妈妈讨价还价的资本。</p>
还好，我很快就被上了药。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。</p>
当然，最倒霉的还是那两个破孩子，刚回家就被爸妈打得头破血流，留下终身阴影。</p>
看来，上帝午睡又不小心翻了个身……</p>
就这样，我艰难地活到了3岁。很庆幸，至今没有被卖掉。也很庆幸，没被上帝隔三差五的“不小心”搞死。更庆幸的是，女人给我的身体很健康，至今没生过什么大病。当然，小病还是难免，有一次，我就生了一个怪病，只有去医院，才能治的病，而且治疗费还很低的那种。</p>
女人的儿子在全家悉心照料下，也逐渐变得健康。但是他，姑且叫“他”，总是爱穿我的衣服，我的鞋子。他们总觉得这只是孩子的好奇，却永远也不可能想到那副躯体里装着的是100%的女生灵魂。</p>
我也想穿他帅气的男生衣服，但我怕被唠叨，只能趁全家人不在的时候，偷偷穿穿，满足我男生灵魂的瘾。</p>
看着镜子里，越来越可爱的自己，简直要抓狂。不要啊，这么粉嫩的小萝莉身体，如果换了还真舍不得。</p>
然后，就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。我上的是普通最便宜的公立幼儿园，女人的儿子上的是附近挺有名的私立。</p>
每次，男人的爸爸总会骑着三轮车，先去接女人的儿子，然后再来接我。前者总是叽叽喳喳地说着，后者总是默默地听着。</p>
“雪儿。你是不是在恨我们？”夕阳下，街道旁，被汗水湿透的身影，第一次这么奇怪地说道，又仿佛自言自语。</p>
“我知道，你都听得懂，只是什么都不说。你聪明，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聪明。未来的成就，会很高很高。但我时时刻刻觉得你不属于我们家，总是格格不入。你应该恨我们，是我们让你失去了母亲，失去了关爱，失去了应得的所有。不久，你还会失去这唯一遮风挡雨的地方。但我的日子不多了，只求你不要那么恨我们。将来力所能及的时候，帮帮你的弟弟。”</p>
“嗯。”我简简单单地点了点头，泪水却悄悄地流下。</p>
是啊，男人的爸爸得了晚期胃癌。八天后就会去世。去世的时候，是在乡下老家办的葬礼，然后进行了传统的土葬。治疗是不可能治疗的，因为负担不起，也舍不得。能够落叶归根，已经算比较好的结局。</p>
男人准备好了，男人的妈妈准备好了，男人的爸爸也准备好了。</p>
三轮车“嘎吱嘎吱”地响，似乎永远没有停歇……</p>
来到了男人的家里已经三个月了。说真的，在这个临时的家里活下去好难。</p>
不哭不闹，男人的妈妈说我是傻子，不如丢了或者送人算了，毕竟养大了拖累人。</p>
又哭又闹，男人的妈妈说我烦透了，不如卖给别人补贴家用。</p>
所以我只能有时哭，有时不哭以表达我的需求。短哭表示肚子饿，长哭表示上厕所。以前吃饭的时候，总是有一口没一口地被喂着，根本吃不饱。现在三个月了，多少有些力气可以自己拿勺子慢慢悠悠地吃饭了。</p>
他们竟然也慢慢地有些习惯。丝毫没觉得三个月大的孩子自己就能吃饭有多么不可思议。</p>
另外，上厕所的方式羞死人了，简直不忍直视。</p>
女人的儿子很像一件工艺品，总是病怏怏的，没什么力气哭闹，还要隔三差五去医院。</p>
每次去医院，我总是一个人被留在家里。他们似乎不担心我被偷走，也不担心我乱动东西引起危险，更不担心我有没有饿着，仿佛空气一样飘在他们的家里。</p>
其实，这时候我是最开心的。因为自由。可以自由地玩弟弟的玩具，可以自由地到处爬开爬去，可以自由地锻炼婴儿的下一步动作。</p>
他们一家回来的时候，男人的爸爸总是抱怨我为什么先生出来浪费了女人的力气，导致弟弟不能自然顺产，身体孱弱。抱怨我还要吃还要喝。</p>
同时也抱怨女人，身子为什么不再强壮点，才生了两个就一命呜呼。</p>
当然，产科医生也没逃过他们的抱怨。“庸医”“杀人犯”“挨千刀”的词语每天像下冰雹一样砸进这个屋里。</p>
我没有言语，也没办法言语，只是看着窗外啼唱的黄色鸟儿发呆。</p>
真可怜啊。孕育了三只雏鸟的鸟妈妈，已经飞了两个多小时，才在面前这棵树上找到了充足的虫子。它正在树上休息，快乐地抖动着翅膀，似乎在为孩子的饱餐开心不已。</p>
几分钟后，她展翅高飞的时候，一颗石子就会击中它的左眼。它会挣扎地往前飞两步，然后坠落在地。再过十几分钟，它就会变成食物，被吃进两个孩子的肚子里。明天下午的时候，最小的雏鸟就会饿死。后天早上，老二也饿死了。后天中午，老大因为肚子太饿了，挣扎着爬出鸟窝。但还没等它张开只有几根羽毛的翅膀，就活活摔死了。三天后的一个早晨，一个小孩好奇树上的鸟窝里有没有鸟儿，偷偷爬了上去。结果他看见了十几只蛆正在雏鸟残缺的尸体上蠕动着，顿时吓了一跳，从树上摔了下来。虽然没有性命之忧，但是落下了终身残疾——腿瘸了。雏鸟葬身的树第二天就被砍了，被送到伐木厂。十年后，两国战争爆发。男孩因为残疾幸运地躲过了兵役，但是他和邻居男孩却拿起来了屠刀，劫杀过路的老弱妇孺。七个老人，三个妇女，一个女童，罪恶滔天。又一年后，他们分赃不均，男孩被同伙砍了二十多刀死了。死狗，他被抛尸荒野，一如当初的雏鸟，慢慢腐烂……</p>
可惜，依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信息。</p>
额，好恶心。眼前，又回到了这棵树上。鸟儿振翅，准备高飞，奔向自己的巢穴。紧接着，一颗石子突然被弹到了树上，眼看就要击中鸟儿的左眼。</p>
糟糕！我赶紧偏过头去。果然，石子在距离鸟左眼1毫米的地方突然转弯，以万钧之势，打穿了玻璃，擦过了我的脖子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。</p>
鸟儿吓得飞走。一瞬间，死去的雏鸟，摔断腿的男孩，被砍掉的树，被杀掉的人，腐烂的尸体，从我眼前消失地无影无踪。</p>
我心中庆幸好险。而这一家人，又大呼小叫了起来。</p>
“谁家的破孩子，砸坏了我家的玻璃，你们看，我家的孩子差点被打死了。”我脖子上的血痕，转眼间成了男人的妈妈讨价还价的资本。</p>
还好，我很快就被上了药。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。</p>
当然，最倒霉的还是那两个破孩子，刚回家就被爸妈打得头破血流，留下终身阴影。</p>
看来，上帝午睡又不小心翻了个身……</p>
就这样，我艰难地活到了3岁。很庆幸，至今没有被卖掉。也很庆幸，没被上帝隔三差五的“不小心”搞死。更庆幸的是，女人给我的身体很健康，至今没生过什么大病。当然，小病还是难免，有一次，我就生了一个怪病，只有去医院，才能治的病，而且治疗费还很低的那种。</p>
女人的儿子在全家悉心照料下，也逐渐变得健康。但是他，姑且叫“他”，总是爱穿我的衣服，我的鞋子。他们总觉得这只是孩子的好奇，却永远也不可能想到那副躯体里装着的是100%的女生灵魂。</p>
我也想穿他帅气的男生衣服，但我怕被唠叨，只能趁全家人不在的时候，偷偷穿穿，满足我男生灵魂的瘾。</p>
看着镜子里，越来越可爱的自己，简直要抓狂。不要啊，这么粉嫩的小萝莉身体，如果换了还真舍不得。</p>
然后，就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。我上的是普通最便宜的公立幼儿园，女人的儿子上的是附近挺有名的私立。</p>
每次，男人的爸爸总会骑着三轮车，先去接女人的儿子，然后再来接我。前者总是叽叽喳喳地说着，后者总是默默地听着。</p>
“雪儿。你是不是在恨我们？”夕阳下，街道旁，被汗水湿透的身影，第一次这么奇怪地说道，又仿佛自言自语。</p>
“我知道，你都听得懂，只是什么都不说。你聪明，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聪明。未来的成就，会很高很高。但我时时刻刻觉得你不属于我们家，总是格格不入。你应该恨我们，是我们让你失去了母亲，失去了关爱，失去了应得的所有。不久，你还会失去这唯一遮风挡雨的地方。但我的日子不多了，只求你不要那么恨我们。将来力所能及的时候，帮帮你的弟弟。”</p>
“嗯。”我简简单单地点了点头，泪水却悄悄地流下。</p>
是啊，男人的爸爸得了晚期胃癌。八天后就会去世。去世的时候，是在乡下老家办的葬礼，然后进行了传统的土葬。治疗是不可能治疗的，因为负担不起，也舍不得。能够落叶归根，已经算比较好的结局。</p>
男人准备好了，男人的妈妈准备好了，男人的爸爸也准备好了。</p>
三轮车“嘎吱嘎吱”地响，似乎永远没有停歇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