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三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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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明睿决定上路时，错开了晚高峰。随着时间的推进，纷乱的图案在他眼前反复掠过，不断加深着他推断出的怀疑。深夜忧闷的空旷马路上，黑色跑车如一道灯光下飞驰的闪电，他把油门踩得紧，好似闯了几个黄灯，这时候，他已没闲心想刚和孟然做过的约定。</p>
晚上十点，也不知道今天安景川在不在班，任明睿将车倒进停车上，下车时高烧让他眼前一黑险些供血不足昏过去，撑着车顶喘了几口气，他便顾不上许多地冲进楼里上了电梯。</p>
“安哥。安景川在不在？”任明睿冲进刑侦队，把今天值班的方陌与刘晓宇吓一跳，而后屋里三个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凑在了第四个人身上。</p>
听见他的声音，孟然刚才没见人影，还以为是得了相思病在幻听。他不敢确信地从办公室出来，这时傻傻地愣着，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才对，倒是任明睿立刻望向他问：“安哥今天值班么？”</p>
“他在上厕所。”孟然僵了好一会儿，大脑可算开始转了，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焦急的神色有异，便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</p>
“这事，我估计他们没敢跟你讲。”任明睿先犹豫了几秒，和方陌对视后，答道：“前几天为了让我来局里，他们找了些嘉江市的案子给我看，安哥说是从他大学室友那弄的。”</p>
大学室友，孟然知道指的是谁，点点头：“嗯，我们是有个叫辛胜鹤的室友在嘉江的刑侦队工作。”他打量方陌与刘晓宇，又再观察任明睿的样子，也怪他们在一起过太久了，孟然几乎凭直觉便能猜道：“是不是他们给你看的案子，查出了什么线索。”</p>
任明睿在他方才这几句话里先确定了一个猜测：安景川就是公大教授们说的那个，被孟然让了是实习资格的室友。他俩的这层关系，当初还是安景川说给他听的，现在才恍惚发觉，关于孟然，他的私生活与他的圈子，任明睿还真没听他聊过一句。</p>
嘴巴够紧的，不怪别人都说他城府深，孟然根本就是个只要站在那，就全身写满秘密的人。这么一想，任明睿忽然忘了正事，先生了片刻闷气，才正经道：“挺邪的，安哥给我看的都是好几十年前的悬案了，我不确定到底……”</p>
“能让你来，一定是有重要发现。”孟然轻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理解含义的话，这时在门外偷听许久的安景川才敢冒出头，尴尬地和他们聊了几句，立刻将资料从桌子里翻了出来。</p>
孟然看他拿东西，瞥安景川一眼：“怎么弄到的，辛胜鹤也不问问，就把他们的案子给你？”</p>
安景川硬着头皮招供：“他队长在休产假，而且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，系统里也能查到，我说想要点原始文件随便看看玩，他就扫给我了。”他将卷宗在桌面上一一排开，几位队友不知任明睿要做什么，好奇地仰头看站着的人，而孟然默契地去为他推了个白板来。</p>
“谢谢。”任明睿生着闷气，不想跟他对上眼神，只客气地道谢。他低着头翻卷宗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后，将几张案发的伤口图贴在白板上，接过笔边写边说：“我最近闲着无聊会想这几个案子。安哥当时找了七个案子给我，其中这三件，你们看这几个伤口图。”</p>
当三张伤口照片并排放在一起，想说看起来不相似都不可能。任明睿在确认了自己推测有理有据之外，也欣慰地看到，感到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。</p>
听任明睿讲述了所怀疑的发现，几个人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不敢置信，方陌翻翻手上的卷宗，安景川稀奇道：“煤气爆炸案和江边杀人案倒说得通，但是纵火案……夫妻二人死在地窖内，身上的伤还是彼此砍的，难道……还有谁在场？”</p>
方陌点着卷宗上的照片：“这个纵火案的线索相当于没有，具体情况谁知道呢，就算真有鬼杀人，我们也不可能清楚。不过照这么分析，那这俩人可能不是互相砍死的，可以怀疑是纵火犯杀人再扔进地窖，这样也能解释，为什么他们死于煤气中毒。”</p>
刘晓宇的眼睛在说话人变换时来回转换，他拿着本子记录，在大家沉默时举手小声问：“陈老师对犯人的侧写呢？”</p>
任明睿直白地回：“没有，搞不出来。”</p>
坐着的三人面面相觑，安景川不解道：“我们先当这三个案子确实有联系。三个案子的话，也做不了侧写么？”</p>
他撑着白板滑稽地笑一声：“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福尔摩斯，就几张老照片能做出侧写才怪。更何况，犯罪心理学本身就是辅助刑侦学的，再说难听点，那就不是刚需，没有警方调查线索和证据支持，侧写师没什么能做的。若是硬要我装逼来一段，恐怕准确率不到百分之十，你们想听么？”</p>
“有意思。老弟呀，你赶紧回来上班吧，咱们跨省把案子破了，哥请你喝酒去。”任明睿的坦诚倒让方陌忍不住弯起眼睛，他原本就觉得这小子好玩，现在格外喜欢了。</p>
利用四人七嘴八舌聊疑点的时间，孟然将安景川没给他看过的卷宗看完了。空气逐渐安静后，他观察着倚在墙边的男人，抬起头问：“你还有想说的对么？是不是还有什么，没有讨论。”</p>
该死的孟然，真了解他。任明睿不想承认其实对这样的默契有一丝怀念，拉开椅子与他们围了一圈只谈正事：“先假定我们的怀疑属实，凶手每各十二年会杀一个人，现在三个案子间隔共计二十四年，不足够推断他的年龄等等，也就是说，向前推，向后退，都可能还有案件在发生。”</p>
孟然认真地听，若有所思：“纵火案不一定是，煤气爆炸案也不一定是终点。”</p>
“是的。而且，我还有在担心的事……”他沉下声色，冷道：“从这三宗案子来看，纵火案规模最大，疑点最多，而到爆炸案，如果不是后来从废墟中找到煤气阀被做过手脚，也险些被按事故处理。”</p>
孟然反应迅速，怔愣一瞬，立刻压低了眉：“很可能再之后的案件，有许多已经被当做事故或是自杀。”</p>
这很难办，一旦案子定性，回头再想全部挖掘并不容易，更不要说他们在外省，如何与嘉江市交涉也是个头疼的问题。况且从任明睿的话里，孟然想到一个细思极恐的致命规律：“四十八，三十六，二十四。犯人十二年杀一个人，那么除掉目前我们有的，十二年前可能还有一个死者，而按他的规矩，很不巧，今年也在循环上。”</p>
他们是有想到这件事，不过若真是一场跨过了四十八年的犯罪，以犯人今年还有行动能力布置复杂的犯罪现场为条件的话，安景川不禁感到恶寒：“就算按他从二十几岁才开始杀人，今年也不过七十多，身体健朗，也不是没可能继续作案。”</p>
“是，不过目前这个还不用太担心。”任明睿手指了一遍三宗案子的发生时间：“他每次行凶都在秋季，这种连环杀人犯会遵循自己的规矩，如果他人健在，还会实施犯罪，我们目前有机会阻止。”</p>
“这样看，我们先需要知道他十二年前是否也作了案。”孟然的声音引起了队友们的注意，他们好像看出他的打算，见没人说话，又见他一声不吭要回办公室，任明睿禁不住好奇地跟了上去。</p>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他跟在后面问。</p>
“为了打击跨地区的犯罪，现在的系统是全国联网的。四十八年前的找不到，但如果是十二年前，我们找出来。”</p>
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伤口标记，怎么找，难道要把嘉江所有的案子卷宗统统翻出来看？任明睿没说话，就跟在他身后，看他在电脑上操作一番，打印出一个材料，而后就要离开。</p>
孟然站在门口踌躇地停住，轻声问他：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？”</p>
对方的眼中多了几分情愫，任明睿忽而退了一步，想了想又抬脚：“要去。”</p>
好奇心战胜了执拗，他虽说跟在孟然身后，但两人离开了同事们，就不再多说一句闲话。深夜的走廊里只有清冷交错的脚步声，他们坐上电梯，转几个弯，到达的目的地是技术组。</p>
孟然敲敲门，将打印好的文件给值班的警员看，和善道：“晚上好，打扰了，我刚刚给各位发了邮件。”</p>
警员也很礼貌的打招呼，看了一眼他带来的文件，打开电脑熟稔的操作起来：“孟队要搜的照片是三张中的哪一张？”</p>
孟然：“都要，只找图片中叉型的伤口，可以么？”</p>
“当然可以。”</p>
身旁的人不知他们在聊什么，好奇地歪着脑袋，看几个技术人员在分析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，好像高深复杂又神秘。孟然在他专注盯着电脑时，深情款款地欣赏一眨一眨的大眼睛，天真可爱里还有许久不得见的傻气，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。</p>
“为了找同类案件，现在我们有技术可以定向搜索。在自杀，事故，未破悬案中搜，找到相似比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伤口照片，都会显示出来。”</p>
任明睿闻声扭头，惊喜道：“这么高级，太方便了。”关注黑科技让他放松了警惕，傻傻地与孟然超近距离对视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，又立马拉下冷脸，跑到技术员另一边去站。</p>
等到钟表走了十五分钟，两名警员将整理好的一摞文件递给了他们：“这些是结果了，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刑侦队的忙。”</p>
“谢谢。”孟然接过文件，掂量着厚度，问道：“这么多么？”</p>
警员点头：“嗯，一共四个相似案件。”</p>
他们带着一厚摞打印纸回去，一人分了一个案件看，深夜里刑侦队流淌着舒心的翻书声，然而每个人的表情随着深入查看案情，皆变得阴沉僵硬。</p>
方陌把翻烂了的纸扔在桌上：“怎么回事，我看这几个案子都很像。”</p>
“不只是很像。如果按年份排列来看，无论是伤口标记，还是掩盖手法，都能证明他们是逐年累积中的一环。”只是这样一来，任明睿起先不担心的事成了燃眉之急。这时孟然已帮他在白板上整理好一条直观的时间线，他起身严峻指着每一个标记的数字：“你们看，如果把起先的三个案子加进去，每一场案发距今的时间变成了四十八，三十六，二十四，十六，十二，八，四。”</p>
安景川问道：“从二十四年前开始，时间间隔缩短了，从十二年变成了八，又变成了四，好像之后稳定成了四年。而且十六年前和八年前的案子，不是发生在嘉江。难道是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？”</p>
“发生什么都有可能。不过我担心的，不只是这个。”许多诱因会影响人类的行为活动，任明睿不知促使凶手加快频率的原因，但是这条时间线显示着非常可怕的推测。他在四年前案发的时间上画了一个红圈：“从十六年前开始，凶手不再固定在秋季杀人，除了年份，他杀人的具体时间间隔也缩短了。”</p>
他用笔敲着白板边缘，转头问孟然：“这些案子是全部了，也就是说今年他还没有行凶对不对？”</p>
“希望是这样。”孟然沉声道：“要进系统的案子，首先要满足已判决的条件，如果事发在一两个月之内，很可能还不在查找范围里。”</p>
冰冷的空气在办公室中蔓延，他们像被施了定身法，发呆不动半晌，安景川骤地抄起手机播了一个号码。</p>
“胜鹤，我是景川，不好意思大半夜给你打电话。你今天在值班吗？好，嗯，我有点急事想问你……”</p>
四双眼睛聚在他的手机上，等待着另一端，遥远嘉江传来的消息。不过光是看他变化的脸色，众人大概也猜到另一个城市中正上演的不幸。</p>
“凶手杀人了。就在上个月。”安景川搁下电话，敲定了这场意外翻起的风云。</p>
任明睿决定上路时，错开了晚高峰。随着时间的推进，纷乱的图案在他眼前反复掠过，不断加深着他推断出的怀疑。深夜忧闷的空旷马路上，黑色跑车如一道灯光下飞驰的闪电，他把油门踩得紧，好似闯了几个黄灯，这时候，他已没闲心想刚和孟然做过的约定。</p>
晚上十点，也不知道今天安景川在不在班，任明睿将车倒进停车上，下车时高烧让他眼前一黑险些供血不足昏过去，撑着车顶喘了几口气，他便顾不上许多地冲进楼里上了电梯。</p>
“安哥。安景川在不在？”任明睿冲进刑侦队，把今天值班的方陌与刘晓宇吓一跳，而后屋里三个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凑在了第四个人身上。</p>
听见他的声音，孟然刚才没见人影，还以为是得了相思病在幻听。他不敢确信地从办公室出来，这时傻傻地愣着，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才对，倒是任明睿立刻望向他问：“安哥今天值班么？”</p>
“他在上厕所。”孟然僵了好一会儿，大脑可算开始转了，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焦急的神色有异，便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</p>
“这事，我估计他们没敢跟你讲。”任明睿先犹豫了几秒，和方陌对视后，答道：“前几天为了让我来局里，他们找了些嘉江市的案子给我看，安哥说是从他大学室友那弄的。”</p>
大学室友，孟然知道指的是谁，点点头：“嗯，我们是有个叫辛胜鹤的室友在嘉江的刑侦队工作。”他打量方陌与刘晓宇，又再观察任明睿的样子，也怪他们在一起过太久了，孟然几乎凭直觉便能猜道：“是不是他们给你看的案子，查出了什么线索。”</p>
任明睿在他方才这几句话里先确定了一个猜测：安景川就是公大教授们说的那个，被孟然让了是实习资格的室友。他俩的这层关系，当初还是安景川说给他听的，现在才恍惚发觉，关于孟然，他的私生活与他的圈子，任明睿还真没听他聊过一句。</p>
嘴巴够紧的，不怪别人都说他城府深，孟然根本就是个只要站在那，就全身写满秘密的人。这么一想，任明睿忽然忘了正事，先生了片刻闷气，才正经道：“挺邪的，安哥给我看的都是好几十年前的悬案了，我不确定到底……”</p>
“能让你来，一定是有重要发现。”孟然轻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人才理解含义的话，这时在门外偷听许久的安景川才敢冒出头，尴尬地和他们聊了几句，立刻将资料从桌子里翻了出来。</p>
孟然看他拿东西，瞥安景川一眼：“怎么弄到的，辛胜鹤也不问问，就把他们的案子给你？”</p>
安景川硬着头皮招供：“他队长在休产假，而且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，系统里也能查到，我说想要点原始文件随便看看玩，他就扫给我了。”他将卷宗在桌面上一一排开，几位队友不知任明睿要做什么，好奇地仰头看站着的人，而孟然默契地去为他推了个白板来。</p>
“谢谢。”任明睿生着闷气，不想跟他对上眼神，只客气地道谢。他低着头翻卷宗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后，将几张案发的伤口图贴在白板上，接过笔边写边说：“我最近闲着无聊会想这几个案子。安哥当时找了七个案子给我，其中这三件，你们看这几个伤口图。”</p>
当三张伤口照片并排放在一起，想说看起来不相似都不可能。任明睿在确认了自己推测有理有据之外，也欣慰地看到，感到疑惑的不止他一个人。</p>
听任明睿讲述了所怀疑的发现，几个人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不敢置信，方陌翻翻手上的卷宗，安景川稀奇道：“煤气爆炸案和江边杀人案倒说得通，但是纵火案……夫妻二人死在地窖内，身上的伤还是彼此砍的，难道……还有谁在场？”</p>
方陌点着卷宗上的照片：“这个纵火案的线索相当于没有，具体情况谁知道呢，就算真有鬼杀人，我们也不可能清楚。不过照这么分析，那这俩人可能不是互相砍死的，可以怀疑是纵火犯杀人再扔进地窖，这样也能解释，为什么他们死于煤气中毒。”</p>
刘晓宇的眼睛在说话人变换时来回转换，他拿着本子记录，在大家沉默时举手小声问：“陈老师对犯人的侧写呢？”</p>
任明睿直白地回：“没有，搞不出来。”</p>
坐着的三人面面相觑，安景川不解道：“我们先当这三个案子确实有联系。三个案子的话，也做不了侧写么？”</p>
他撑着白板滑稽地笑一声：“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福尔摩斯，就几张老照片能做出侧写才怪。更何况，犯罪心理学本身就是辅助刑侦学的，再说难听点，那就不是刚需，没有警方调查线索和证据支持，侧写师没什么能做的。若是硬要我装逼来一段，恐怕准确率不到百分之十，你们想听么？”</p>
“有意思。老弟呀，你赶紧回来上班吧，咱们跨省把案子破了，哥请你喝酒去。”任明睿的坦诚倒让方陌忍不住弯起眼睛，他原本就觉得这小子好玩，现在格外喜欢了。</p>
利用四人七嘴八舌聊疑点的时间，孟然将安景川没给他看过的卷宗看完了。空气逐渐安静后，他观察着倚在墙边的男人，抬起头问：“你还有想说的对么？是不是还有什么，没有讨论。”</p>
该死的孟然，真了解他。任明睿不想承认其实对这样的默契有一丝怀念，拉开椅子与他们围了一圈只谈正事：“先假定我们的怀疑属实，凶手每各十二年会杀一个人，现在三个案子间隔共计二十四年，不足够推断他的年龄等等，也就是说，向前推，向后退，都可能还有案件在发生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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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而且，我还有在担心的事……”他沉下声色，冷道：“从这三宗案子来看，纵火案规模最大，疑点最多，而到爆炸案，如果不是后来从废墟中找到煤气阀被做过手脚，也险些被按事故处理。”</p>
孟然反应迅速，怔愣一瞬，立刻压低了眉：“很可能再之后的案件，有许多已经被当做事故或是自杀。”</p>
这很难办，一旦案子定性，回头再想全部挖掘并不容易，更不要说他们在外省，如何与嘉江市交涉也是个头疼的问题。况且从任明睿的话里，孟然想到一个细思极恐的致命规律：“四十八，三十六，二十四。犯人十二年杀一个人，那么除掉目前我们有的，十二年前可能还有一个死者，而按他的规矩，很不巧，今年也在循环上。”</p>
他们是有想到这件事，不过若真是一场跨过了四十八年的犯罪，以犯人今年还有行动能力布置复杂的犯罪现场为条件的话，安景川不禁感到恶寒：“就算按他从二十几岁才开始杀人，今年也不过七十多，身体健朗，也不是没可能继续作案。”</p>
“是，不过目前这个还不用太担心。”任明睿手指了一遍三宗案子的发生时间：“他每次行凶都在秋季，这种连环杀人犯会遵循自己的规矩，如果他人健在，还会实施犯罪，我们目前有机会阻止。”</p>
“这样看，我们先需要知道他十二年前是否也作了案。”孟然的声音引起了队友们的注意，他们好像看出他的打算，见没人说话，又见他一声不吭要回办公室，任明睿禁不住好奇地跟了上去。</p>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他跟在后面问。</p>
“为了打击跨地区的犯罪，现在的系统是全国联网的。四十八年前的找不到，但如果是十二年前，我们找出来。”</p>
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伤口标记，怎么找，难道要把嘉江所有的案子卷宗统统翻出来看？任明睿没说话，就跟在他身后，看他在电脑上操作一番，打印出一个材料，而后就要离开。</p>
孟然站在门口踌躇地停住，轻声问他：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？”</p>
对方的眼中多了几分情愫，任明睿忽而退了一步，想了想又抬脚：“要去。”</p>
好奇心战胜了执拗，他虽说跟在孟然身后，但两人离开了同事们，就不再多说一句闲话。深夜的走廊里只有清冷交错的脚步声，他们坐上电梯，转几个弯，到达的目的地是技术组。</p>
孟然敲敲门，将打印好的文件给值班的警员看，和善道：“晚上好，打扰了，我刚刚给各位发了邮件。”</p>
警员也很礼貌的打招呼，看了一眼他带来的文件，打开电脑熟稔的操作起来：“孟队要搜的照片是三张中的哪一张？”</p>
孟然：“都要，只找图片中叉型的伤口，可以么？”</p>
“当然可以。”</p>
身旁的人不知他们在聊什么，好奇地歪着脑袋，看几个技术人员在分析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，好像高深复杂又神秘。孟然在他专注盯着电脑时，深情款款地欣赏一眨一眨的大眼睛，天真可爱里还有许久不得见的傻气，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。</p>
“为了找同类案件，现在我们有技术可以定向搜索。在自杀，事故，未破悬案中搜，找到相似比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伤口照片，都会显示出来。”</p>
任明睿闻声扭头，惊喜道：“这么高级，太方便了。”关注黑科技让他放松了警惕，傻傻地与孟然超近距离对视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，又立马拉下冷脸，跑到技术员另一边去站。</p>
等到钟表走了十五分钟，两名警员将整理好的一摞文件递给了他们：“这些是结果了，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刑侦队的忙。”</p>
“谢谢。”孟然接过文件，掂量着厚度，问道：“这么多么？”</p>
警员点头：“嗯，一共四个相似案件。”</p>
他们带着一厚摞打印纸回去，一人分了一个案件看，深夜里刑侦队流淌着舒心的翻书声，然而每个人的表情随着深入查看案情，皆变得阴沉僵硬。</p>
方陌把翻烂了的纸扔在桌上：“怎么回事，我看这几个案子都很像。”</p>
“不只是很像。如果按年份排列来看，无论是伤口标记，还是掩盖手法，都能证明他们是逐年累积中的一环。”只是这样一来，任明睿起先不担心的事成了燃眉之急。这时孟然已帮他在白板上整理好一条直观的时间线，他起身严峻指着每一个标记的数字：“你们看，如果把起先的三个案子加进去，每一场案发距今的时间变成了四十八，三十六，二十四，十六，十二，八，四。”</p>
安景川问道：“从二十四年前开始，时间间隔缩短了，从十二年变成了八，又变成了四，好像之后稳定成了四年。而且十六年前和八年前的案子，不是发生在嘉江。难道是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？”</p>
“发生什么都有可能。不过我担心的，不只是这个。”许多诱因会影响人类的行为活动，任明睿不知促使凶手加快频率的原因，但是这条时间线显示着非常可怕的推测。他在四年前案发的时间上画了一个红圈：“从十六年前开始，凶手不再固定在秋季杀人，除了年份，他杀人的具体时间间隔也缩短了。”</p>
他用笔敲着白板边缘，转头问孟然：“这些案子是全部了，也就是说今年他还没有行凶对不对？”</p>
“希望是这样。”孟然沉声道：“要进系统的案子，首先要满足已判决的条件，如果事发在一两个月之内，很可能还不在查找范围里。”</p>
冰冷的空气在办公室中蔓延，他们像被施了定身法，发呆不动半晌，安景川骤地抄起手机播了一个号码。</p>
“胜鹤，我是景川，不好意思大半夜给你打电话。你今天在值班吗？好，嗯，我有点急事想问你……”</p>
四双眼睛聚在他的手机上，等待着另一端，遥远嘉江传来的消息。不过光是看他变化的脸色，众人大概也猜到另一个城市中正上演的不幸。</p>
“凶手杀人了。就在上个月。”安景川搁下电话，敲定了这场意外翻起的风云。</p>